ASSOCIATED PRESS

⊙謝文生

2021年面對水月會派閥成員陸續求去，而被外界認為總理之路已然絕緣之時，石破茂曾說：「雖然媒體報導石破茂已然終結。但我覺得，『只要自己不認為已然結束的話，就不會終結』！」

歷經五次參選總裁終於在日前成為自民黨第28屆總裁，也預定將在10月1日成為日本第102代首相的石破茂，究竟他對外交安保路線為何？由於他曾是台灣人熟悉且親近的安倍晉三及麻生太郎長期的政敵，因此他的當選也讓台灣人惴惴不安。

先從題外話切入吧！

目前內定出任石破茂首相的外交安保相關人士，為外交大臣岩屋毅（前防衛大臣），防衛大臣中谷元（前防衛大臣）以及首相安全保障輔佐官長島昭久（前防衛副大臣）。

這三人都是日本國會跨黨派人權外交議員聯盟的成員，這個聯盟就是用來針對中國的。八月，中谷元曾來台出席「對中政策跨國議會聯盟」（IPAC）年度峰會。八月中旬中谷元與長島昭久又隨同石破茂一同訪台。

長島昭久是長期挺台派，這應該不會有人質疑！岩屋毅跟岸田文雄首相是從早稻田大學時就時常蹺課一起喝酒的哥兒們，岩屋毅結結婚時，岸田還特地跑到九州的大分縣出參加。

外交、防衛、首相官邸負責安保的輔佐官三人都跟安保、台灣關係密切，究竟石破茂的對台灣態度是什麼？應該很清楚了！

外交路線的一致已是沛然莫之能禦

石破茂不論是八月中旬訪問台灣，或是參選總裁選舉期間，或是他接受訪問，都曾多次引用岸田文雄的「今日烏克蘭明日東亞」及安倍晉三「台灣有事就是日本有事」，作為他解說外交安保路線的起手式，在外交行為上來就是宣示「基本路線不變」。

例如2021年民主黨的拜登政權，自從沿用「自由且開放的印度太平洋戰略」這個用語，也就是表明基本上是延續自川普時代的美國印太戰略。

其次，儘管石破茂跟安倍晉三在「國內政治上」是政敵，但在外交上自民黨1950、60年代出生的這批菁英間是有「共識、集體路線」。例如這次選舉中，石破茂也跟高市早苗一樣，覺得要讓美國核保護傘下的「擴大抑止」能真正有效，就必須修正向來的「非核三原則」中的「不引進」，同時也主張要跟美國討論「核共享」；這不就是安倍、高市、石破立場一致的證明！

事實上，從安倍晉三、菅義偉、岸田文雄到石破茂及主要參選人林芳正、上川陽子、茂木敏充、加藤勝信等人都是2015年安倍晉三內閣閣議通過「戰後70年談話」當時閣員或黨核心。那個我稱之為「一五體制」的核心文件，正是日本正式告別72體制、告別二戰陰影，自此開始轉變為以安保為核心的外交思維的起點。

各國對石破茂上台後的外交展望

美國基本不變，中國憂大於喜，台灣持續前進，韓國歡迎，俄羅斯不變

一、美國：基本不變

石破茂的外交安保政策，基本上是「美日同盟重視派」。但他的外交安保思考，有時候甚至比安倍晉三在國族主義上更為強硬。例如他主張的「美日地位協定」就是起於日本長期以來對於美軍在日本的犯罪或是軍事事故的無能介入，而引起民怨，特別是沖繩縣的美軍基地問題。

在這個議題上，石破茂日美間要更平等，甚至日本也該在美國境內，例如關島成立日軍基地。帳面上是日軍的訓練會更精進，如此則更能加乘美日同盟的能量。

目前美國民主黨是消極以對暗示反對的立場，川普政權時的前副助理國部長柯伯吉則是用如此甚好，那麼日本軍費恐需調整到GDP的3%才有辦法支撐。

至於亞洲版的NATO，目前美方比較是看戲，不想大多回應。因此一來此構想涉及到「日本集體自衛權的解釋」，二來石破茂的這個構想出現在拜登政權前，但這幾年下來，其實拜登的格子狀安保架構（多個小型多邊架構）在實質上能有石破茂所提亞洲版NATO想達到功能，而且也已建構運作中了。

再來是「核共享」，這涉及到「決策共享」，也會牽涉到近年一直主張要發展核武的韓國，所以美國也不會立即跟日本談，何況這題日本要先過自己國內這關卡。

二、中國：憂大於喜

儘管很多人說石破茂以前主張跟中國親近，也要看他談話的背景。在21世紀的前10幾年，全球都還是以跟中國交往來改變中國的論調為主，但這些年美日的徹底轉變，也是要放入考量在內。

至少對中國來說，首先石破茂在參選前的八月訪台，在台灣跟該見的政要都見了，也都在談國安議題，對中國來說，這當然不OK。

其次，石破茂的亞洲版NATO當然是針對中國侵台而來的準備，中國不會認為跟他無關，這又是一個不OK。

第三，石破茂在競選期間，針對中、俄軍機、船艦進入日本領空，領海的事，提出了要制定「領空、領海侵犯罪」，要修法讓自衛隊可以動武，這都不是中國可以接受的事。

第四，憂大於喜，是指幸好是石破茂當選，而不是高市早苗。但中國的幸好並不是表示怕高市，而是高市的極右立場，容易招致事態的「突發」，而這個突發的「不可控」，恐怕不僅是中國擔心而已，美國，乃至自民黨內的議員與黨員也有這樣的擔憂，因為大家都「還沒準備好」可以面對「突發狀況」吧！？

三、台灣：持續前進

石破茂在八月中旬訪台時，不論是私下場合，還是公開談話，都表示不論日本首相是否換人？不論換誰？基本上日台關係會沿著目前的軌道前進。

本文一開始也分析了石破茂的外交安保人事，岩屋毅、中谷元及長島昭久三人的任命，應該很清楚說明了他的對台態度了。

四、韓國：歡迎

由於石破茂多次表示日本應多從歷史角度來面對日韓關係，加上他也不會在首相任內參拜靖國神社，因此他是尹錫悅政權最期待的日相。同時日韓關係的穩定，也會是美國，至少是拜登政權樂於見到的美日韓關係，因為可望延續「大衛營精神」之外，東北亞好不容易補起來的局可以延續是再重要不過的事了。

五、俄羅斯：也是不變。

由於石破茂是被俄羅斯列入拒絕入境名單中的成員，因此俄方認為石破跟岸田一樣，日俄關係沒有期待，自然也不會改變。

亞洲NATO構想與日本集體自衛權爭議

安保議題有部分已在外交關係中提到，另外幾點再略加說明。

一、亞洲NATO，簡言之是如果中國攻打台灣，台灣目前甚至也不在聯合國體系之內，萬一美國沒有要出手協防台灣的話，那要怎麼避免戰爭爆發？

他的思考，包括集團安全保障與集團自衛權；他認為集團安全保障處理的是參加國彼此間「禁止行使武力」，若有人這麼做，那麼其他國家則可以聯合起來對該國行使集團措施。

關於集團自衛權，他談到如果跟自己密切相關的國家，遭受武力攻擊的話，即使自國沒有遭受攻擊，自國也是可以行使阻止的權利，他認為這是寫在聯合國憲章上的權利。就亞洲版的NATO，他說到這需要時間來完成，但在他的想法裡，是先以美日澳紐為起點。

這裡有一個較為爭議的是「集體自衛權」的行使，目前日本是安倍晉三第二次政權時代解釋的「日本擁有部份集體自衛權」，而在石破茂自己的理論是日本「本擁有完整的集體自衛權」，這部份他要如何說服日本國民接受？如何讓內閣法制局作出這樣的解釋，或許會是朝野一大風暴。

二、同樣的，就理論上來說，要依賴美國核傘的「擴大抑止」，的確會跟傳統非核三原則的「不引進」有衝突，這也會跟上一題一樣會是朝野一大風暴。

自民黨內政局的變化

大家都說石破茂是黨內孤鳥，現在也沒派閥，所以應該會是弱勢總裁。但自民黨內部的政治權力變化，短期內有三點指標：

從安倍晉三第二次政權以後，日本政治愈形向首相官邸集中，在岸田文雄的安保三文書修正，就愈發證明。加上今年初岸田主導派閥解散這件事，大部份都沒有注意到，這個結果其實是「總裁權力集中」，加上過往一定程度上可以制衡總裁的派閥共治，表面上被取消（實質上還是存在），因此派閥力量無法公開反對總裁（即首相）的權力行使。

黨內派閥將在眾議院改選後，重新以「政策團體」面貌出現，但因為解散派閥一事猶如打開潘朵拉盒子，因此往日各派內的恩怨不再被壓抑下，將會解體為更多群組，預期政策團體的數量將會增加許多，也就是進入令和「戰國時代」。

高市早苗在總裁選中，儼然成為黨內右翼救世主，但她能否真正成為黨內「右翼領袖」？要看原安倍派萩生田光一、世耕弘成，西村康稔等人在改選中能否連任？！若皆落選，則高市將成新共主，若原安倍派前領導權能再回永田町，那麼高市也未必能成共主。

國內政局自公可望繼續執政，能否達修憲門檻是觀察指標

2024年九月，日本主要政黨都換了黨主席，包括自民黨的石破茂、公明黨的石井啓一，立憲民主黨的野田佳彥。有意思的是，甚至包括高市早苗在內，他們都曾是1994年新進黨成立時的黨員。而石破跟石井還2009-2012在野時，兩黨各自的政調會長，再加上新任副總裁菅義偉及幹事長森山裕跟公明黨的關係良好，岸田時代兩黨的扞格將可望消除，這對於一直對眾議院改選不安的自民黨內來說是利多。

再者，自公聯盟可望繼續執政，因為立憲是野田當代表，他在政治立場上是偏向「中道保守派」，也就是跟自民黨內「保守主流」的石破、岸田、小泉、河野等人的政策立場相近。

因此原先加上野田佳彥具有雄辯之才，也是永田町公認的事實，他在安倍晉三追悼會上的弔辭，震撼了許多人，因此讓還在總裁選舉中的自民黨國會議員備感壓力也是事實。

永田町也有傳出自民黨議員之所以先棄小泉、接著棄高市的原因之一，就是著眼於野田佳彥的戰力與政策立場上，恐怕唯有石破茂可以讓立憲野田佔不到便宜。

但是涉及政治獻金的議員在改選中將會遇到前所未有的「難關」，會是媒體焦點，所以不利。偏偏這當中有許多都是友台的議員。

目前在野陣營幾乎在大部份選區都有多名候選人的情形下，對自民黨有利，而石破茂己決定10月初就解散國會，月底改選，這種速戰速決的打法，也是要讓趁著野田剛上任，沒時間進行在野整合的突擊戰！

作者為財團法人綠洲文教基金會執行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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